巍峨的大凉山,默默地矗立在彝族自治州,山上的树叶随风唰唰响动,像是大凉山厚重的呼吸这里的一草一木,曾见证了两位英雄的歃血结盟。
小叶丹和刘伯承,一位是少数民族的头领,一位是红军总参谋长。他们的努力,为全国各族人民一家亲,做出了榜样,两人曾经的豪言壮语,至今依然掷地有声。
小叶丹(果基约达,1894-1942),四川省冕宁县彝海乡人,出生于彝族一个贵族家庭。他从小就聪明伶俐,为人倔强又豪爽,极重义气。
成为部族头领后,小叶丹在彝族当中享有很高的声望,他带领着族人与当地军阀斗争,哪怕处于弱势,也未曾低头。
此时大凉山还处于国民党的统治之下,但国民党的民族政策十分霸道,导致彝族人民对汉人政府从未有过信任,彝汉之民,隔阂如渊。
小叶丹守着自己部族的一亩三分地生活,保护族人不受迫害。不过,即便他严防死守,还是被国民党抓去了几名彝族首领的子弟当做人质。
虽然他想尽办法去救他们,但是未能成功。所以对国民党政府的愤恨之情达到了顶峰,进而迁怒了一切汉人政党,我军就因为这个误会,差点与彝族同胞“骨肉相残”。
1934年10月,中国工农红军主力,从南方各根据地战略转移至陕甘地区,史称:万里长征!
1935年5月,红军先遣部队在司令员刘伯承、政治委员聂荣臻的带领下,顺利到达大凉山冕宁城。
刘伯承在抵达冕宁城前,国民党的官员部队便四散溃败进城后,他立即让人打开粮仓,分发给民众,以救济贫苦百姓;还将关押犯人提出来重新审问,发现大部分人,竟只是因反对国民党行事而被关押,刘伯承便将他们予以释放。
这些人中,还有几人是彝族同胞。仔细询问下,原来正是上文提到的彝族首领的子弟,被国民党抓来当人质的。
刘伯承听闻,怒不可揭,大声喝道:
“国民党制造的民族隔阂,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啊!”
他愤怒于国民党制造的民族隔阂,也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棘手。
他为何会感到棘手?却是与当前情况有关。
此时红军刚刚渡过金沙江,军情十分紧急,在我军主力后面,有10万国民党部队紧追不舍,而前头又设有重重阻碍,红军经过未知地带,必须要有先遣部队的探路,才能使得主力不遭埋伏。
说到此处,不得不提一下国民党此时的作为。面对日本侵略东三省,他们采取不抵抗政策;列强靠租地对国人吸血剥削,他们借此歌舞升平,一片和谐。反而,对于一直与侵略者抗争的人民军队,他们展现出了狭隘的胸怀,以及焚巢捣穴的决心。
当得知红军渡过金沙江,正向大渡河行军后,蒋介石异常兴奋,他认为红军的覆灭,在此一朝。为此,他给部下传令:
“努力作战,建立殊勋,此乃将红军聚而歼之的大好时机。”
为何蒋介石会如此说呢?
这跟大渡河的地势有关。它虽是岷江支流,但也有300米宽,而且水深流急,两岸群山险要,大部队想要从此通过,千难万难。
摆在红军面前的,有两条路。一条是现成的大道,从冕宁泸沽向东翻越小相岭,再经越西县到大树堡,经此渡过大渡河,便可直逼雅安,震慑成都。
另一条路是从冕宁县城出发,通过拖乌彝族区域,就可以到达大渡河边的安顺场。但这条路却是小路,而且是危险重重的羊肠山路。
这条小路有多危险呢?历史上早有名将亲身体验过,结果却是全军覆没。
此人便是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。
1863年,石达开率数万部众抵达安顺场,正欲渡河,却被清军联合当地土千户,对其围追堵截,最后粮草辎重尽数遗失,手下部队损伤殆尽,石达开也被俘虏。
“毛主席也是熟知历史的,有了石达开的前车之鉴,他必然不敢犯险。”
所以才有了上文蒋介石命令部下,
聚军于大路,前后合围红军。
其实,让蒋介石如此自信的,不仅仅是地势险峻的原因,更因他知道当地的彝汉矛盾,这才是他断定红军会走大路的原因。
相比于现如今,我们56个民族是一家的大团结不同,在蒋介石统治下的国民政府,他们只承认汉、满、蒙古、回、藏5族,其他少数民族均视为未开化原始部族。早期民国的五色旗便体现出这一点,蒋介石执政后,对少数民族的重心也是放在西北,而非西南。
国民政府对待少数民族的行为,蒋介石虽知晓后果严重,却从未重视。因而在他看来,红军想从彝族聚居地经过,还不如走大军封禁的大路。
蒋介石的分析很对,毛主席确实考虑到这些问题,他的内心非常纠结,下一步该如何走,才能破局呢?他请来周总理、朱老总等人共同商议,最终确定走彝族聚居地过河。
“身为人民的军队,如果不能得到人民的认同,那还搞什么革命!”
方针已定,红军便组织出先遣军,以刘伯承为司令员,聂荣臻担任政治委员。向彝族聚居地冕宁县前进。
身负重任的刘伯承,此行前去,便是为了取得彝族的支持。
看到被释放的彝族人质,刘伯承心里暗想:
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端吧!
红军想摆脱追击,完成战略目标,必须要迅速通过这一带的彝族居住区;而此处道路狭窄,一路上皆是悬崖绝壁,凶险异常,也需要有当地向导才行。
但国民党长期制造的民族矛盾,使当地的彝民对汉人恨之入骨,见到他们或打或杀,或扒了衣服赶下山去,此处已被称为汉人的禁地。
刘伯承自知任务艰巨,他与聂荣臻说:
“国民党制造的矛盾不可能一下消除,我们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。”
就在这时,一位指挥员气冲冲地冲了进来,大声喊道:
“这些人太不像话了!”
“怎么回事儿?”刘伯承不解地问。
原来是我军的先遣军率先进入彝族聚居区,只见两边的山上都坐满了彝族同胞,他们被彝族同胞团团围在中间,立即让翻译去和彝民交涉。
听到彝民强调给钱就让通过,指挥员连忙拿出200块银元,谁料彝民们走上前抢过银元一哄而散。我军战士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顺利通过,可没想到这股彝民刚刚走,另一股彝民来了。
战士们看到彝民的衣服都是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补丁,小孩们都面黄肌瘦,大人们也目光呆滞,心中十分不忍,便又给了200块银元,但是又一次被一抢而尽,一股一股的彝民扑来,令战士应接不暇。
这一刻,巨变突然发生了,“砰!砰!砰!”后面传来了一阵枪声,有部落彝民在背后放冷枪,我军战士不敢随意回击,只能四处躲闪,情况十分危急。
部分战士成功躲闪,跑出了彝民的攻击范围,但也有人被包围,彝民扒光战士的衣服,缴下手枪,战士们却无可奈何。
他们只有一个信念:绝不能把枪对准老百姓。
听到先遣军战士们的遭遇,刘伯承陷入沉默,随后他下令部队停止进山,严格遵守当地的民族政策,绝对不可以随意开枪,违者军法处置。
下达完命令,刘伯承立即派人找救出的彝族人质,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,宣传我党政策。但是,长时间的隔阂存在,又岂是片刻功夫就能化解的呢。
刘伯承的命令下达后,部队里的干部不由得急躁起来,有的人甚至直接拿起了枪。这前面有彝民挡道,后面有国民党十万追兵,部队如果停在这里,就是死路一条。看到有战士站起来,刘伯承只说了一句话:
“彝族人民手里有武器,虽然对我们来说不足为虑,但是如果我军利用武力强攻,那又与国民党有什么区别?何况他们还是百姓!”
刘伯承的话音刚落,底下鸦雀无声,起身而立的几人,也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为了证明自己的诚信,刘伯承决定请翻译带路,直接到彝族聚居区去做他们的工作。当时身边很多人都反对刘伯承这一决定,但是刘伯承坚定说:
“我必须亲自前往,才能证明咱们的诚心”
抵达聚居区的刘伯承,面对面前衣衫褴褛的彝民,向他们解释:“我们不是来抢夺的,我们只是借路,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一丝一毫。”
可是彝族同胞们一点也听不进去他的话,只是挥舞着手里的刀,大声呼喊着:“不许走,不许走。”
甚至有的人还拿出刀向战士们挥舞着,战士四处躲闪,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出武器反抗,哪怕已经受伤。
远处的小叶丹看到这一幕,却是颠覆了他以往对部队的认知。
经过几天的接触,小叶丹了解这个部队军纪严明,且从不侵犯彝族的一草一木,和以前的国民党截然不同,没有压迫,反倒在帮助穷苦老百姓。当小叶丹再看到我军战士的窘态时,立即派人传话给我军:
“听说贵军把彝民当做自己的兄弟,如果是真心诚意的,那么你们的首领就来与我结为兄弟,我就相信你们。”
小叶丹的话很快就传到刘伯承的耳朵里,他听后十分高兴,当即上马,准备前往约定地点。
这时有人急忙拉住马,说道:
“彝族人民长期受压迫,对汉人有很深的怨恨,这次邀你前去,有可能是场鸿门宴,不能去啊!”
刘伯承却不顾大家的反对,挥舞马鞭,说道:
“即便是鸿门宴,我今天也要去闯一闯,更何况对于小叶丹这个人,我还是信得过的。”说罢,便策马离去。
很快,他到达了约定地点,离得很远就看到了小叶丹已经和部族里几个首领,站在那里等候着。
看到刘伯承骑马过来,小叶丹立刻跪地行礼,刘伯承见状连忙下马,将他扶起,宽慰道:
“我们不结盟时是兄弟,结了盟就更是兄弟了,我们是不搞民族歧视的,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。”
站起身的小叶丹看向刘伯承的身后,发现他只带了几个人就敢来赴约,暗暗敬佩,心想此等胆量,又怎会惧怕我们区区彝民呢,真是惭愧。
初次见面的两个人相见恨晚,相谈良久,刘伯承给小叶丹讲了很多革命思想,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小叶丹听得如痴如醉,他第一次知道,原来还有军队,是为穷苦百姓翻身做主而努力的。
刘伯承的话,犹如黎明时的阳光,在小叶丹面前,逐渐升起一座灯塔,那象征着光明。
5月22日,刘伯承和小叶丹在彝海边正式举行结盟仪式。一切按照彝族的规矩来,由彝族的男童拿来一只公鸡一个碗,在彝海中舀一碗清水,放在桌上。
然后一手拿刀,一手拿鸡。嘴里念念有词:
“今日刘司令与小叶丹在海边结义为兄弟,日后如有反复,就如此鸡。“
随即他拿起手里的刀,手起刀落,手里的鸡身首异处,鸡血滴在碗中,清澈的酒水瞬间变成了鲜红色,然后鲜红的酒被分成两碗,分别摆在了刘伯承和小叶丹的面前。
两人并排走下,跪在地下,面对空旷的天空和面前滚滚流淌的池水,两人发出誓言:
“今日我刘伯温与小叶丹结义为兄弟,如有反复,天诛地灭。“
话音刚落,两人便把酒一饮而尽。
结盟仪式结束之后,刘伯承把自己的配枪送给了小叶丹,作为回礼,小叶丹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了他。临别前,刘伯承邀请小叶丹前往我军驻扎地饮酒,小叶丹欣然同意。
在席间,小叶丹提议:“彝民另一个部落以前抢过你们的东西,还羞辱了你们的人。明天等他们来,你从正面攻击,我们从背面攻击。我们直接把他们斩草除根。”
刘伯承听完连忙和他说:“你们内部要团结,我们自己人不要打自己们,我们要面对的是反动派。”说罢,便将一面红旗赠给了小叶丹,红旗上面写着“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”,任命小叶丹为支队长,并当场写了委任状。
后来,在我军渡过大凉山时,小叶丹害怕其他部落来突袭,亲自护送我军部队。有了小叶丹的护送,我军一路畅通无阻,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赶路,终于顺利通过了彝族的聚集区。
临走时,刘伯承对小叶丹说:“红军的主力部队就在后面,拜托兄弟一定要把他们送出彝民聚居区。我们走了之后,这边需要你继续扛下去。等日后情况稳定了,我们再聚一起喝酒。”此时的刘伯承没有想到,两个人一别就是终生。
小叶丹谨记刘伯承的嘱托,他全力团结自己部落和其他部落的彝民们,彝民四分五裂的局面得到很大缓解,同时他还帮助红军主力安全度过彝族聚集区。
在小叶丹的指挥下,这支由彝族人组成的红军支队,曾击败国民党支持的傀儡彝族叶秀延。但是,在财大气粗的国民党扶持下,叶秀延的势力竟然死灰复燃,获得支持的他,重金招募,获得一大批彝民追随。
生性残暴的叶秀延对于反对自己的人,采取残酷镇压,甚至杀害彝民同胞,而他手下心腹之人,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。
势力逐渐强大的叶秀延,看到自己的宿敌小叶丹,想出了一个阴损的招数,他抓住了小叶丹身边的红军指挥员,要挟小叶丹重金赎人。见到自己的红军兄弟被抓,小叶丹焦急万分,不光拿出自己的全部资产,还四处借钱,终于凑齐了1500两银子把人赎回。
看到重金赎人搞垮小叶丹的计划没有实现,叶秀延又生一计。他命人潜入小叶丹家中,偷到刘伯承和小叶丹的往来书信,以及当年刘伯承给他的委任状,污蔑小叶丹出卖彝族。
小叶丹为保住部落,交出了全部武装,赔偿了上百头牲畜和一万两白银,本人也被逮捕入狱。但是,小叶丹唯一没有交出的,就是当年刘伯承送给他的红旗,他在临走前郑重的把它交给了自己的妻子保管。
小叶丹在牢房中整整受了一年折磨才被放出,无奈天妒英才,没过多久,小叶丹就牺牲在抵抗军阀的混战中,享年48岁。
1950年,四川全面解放后,刘伯承就去找小叶丹,想两个兄弟可以把酒言欢,但是却得知兄弟早已命丧黄泉的噩耗。
听闻噩耗的刘伯承失声痛哭,伤痛之余,又找到小叶丹的家属,希望能给他们一些帮助,告慰好兄弟的在天之灵。面对昔日丈夫的兄弟,小叶丹的妻子郑重的将一面红旗交给他,这是他宁愿付出生命,也没舍得放弃的宝贝。
却是那面写有: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的红旗!
长征跋涉皆凶险,
民众支持度万关。
将士忠诚待苍生,
叶丹赤心献肝胆。
凉山让路唱战歌,
彝海结盟续良缘。
沽鸡队旗染血泪,
革命友谊载史篇。
小叶丹一生赤胆忠心,虽是一介平民,布衣长枪,却是侠肝义胆、锄强扶弱。
如果没有他,我军强渡大渡河时,不知还要付出多少的牺牲;
如果没有他,飞夺泸定桥时,可能也没有了前后合击的优势,那我军的伤亡,会不会依然那样小?
历史没有如果,小叶丹虽然牺牲了,但他的历史功绩却从未被遗忘;如他这样心怀大义的真英雄,还有很多很多,马本斋、杨靖宇、乌兰夫等等,更有那些无名英雄,在默默奉献着!
正如顾炎武在《日知录》中所写:保天下者,匹夫之贱,与有责焉而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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